你走後,風景就消失了。
突然,看到 窗外樹梢葉子一片一片地落下,翻飛在空中,彷彿整個城市都飄著乾燥卻冰涼的味道。然後我想起,你已經轉身走開了。
嘴裡的酒,突然滑過一絲酸澀。
我記得那時候哭了很久,流了很多很多的眼淚,但都是在四下無人的時候,譬如洗澡的 時候,譬如入夜後只有我一人的房間裡。就著蓮蓬頭灑下的水,我可以盡情地宣洩,把頭埋進被窩裡,我就可以放聲哭泣。
但是,我還是一樣生活著。
甚 至活得更好。
這是我也沒想到的改變。
朋友都說,我完全變了個樣,但也有人說,我只是做回我自己。
只要周遭有人 的時刻,我的生活便異常精彩。
星期天一早,上台北登山道便能找得到我;下午則轉戰關渡自行車道,享受追風的快 感;晚上則是固定參加一些品酒會,或是朋友聚餐、看看電影或劇團表演,當然時下最流行的烹飪課程,我也不會放過。總之,哪兒有精彩的生活,我便會往哪邊 去。
「什麼?又不行,妳好難約喔!」
「不好意思嘛,那個劇團表演是好早之前就 買好票的,下次聚會我一定到!」
也因此,朋友常會抱怨約不到我的時間,因為我幾乎都會在兩星期前就把行程都排好。
就這樣,我的生活塞滿了快樂與充實,根本沒有時間與心情再去多想什麼。
漸 漸,漸漸地,你就被排除在我的行事曆之外了。
「你覺得多年以後,我們還會不會像現在一樣?一起站在一座高高的山俯瞰整 個城市的風景?」
那時,某一天的早晨,學校還沒開始上課前,我們騎著腳踏車溜上了學校後面的山頭, 灰藍色薄霧中夾著冰涼空氣,呼吸起來有一種很舒適很清爽的感覺。看著山腳下彷彿還沒清醒的城市輪廓,我突然想到這樣一個問題。
你沒在第一時間回答,猛喝著手中那杯熱豆漿。
「這個啊,很難講耶。未來的事情,本來就很難預料,有可能我們其中一人畢業後就飛 出去了,那時候一個在那邊一個在這邊,即使沒分開,還是無法像現在這樣一起在這裡看城市啊,」你歪著頭,想了一下,「或者說,到時候我們一樣能一起看這片 風景,但可能什麼都已經變了,我們變了,風景也變了,可能連吹來的風的味道都會不一樣了,那麼,能說是相同的嗎?」
不知為什麼,當時我並沒有生氣你這樣的回答,雖然我只想聽到的是類似「當然會一 樣」的說法。可能是被你說話時認真的側臉給說服了吧。
但是,當時你卻沒有提到,你會走開,像是陌生人一般地走開的情況。
你真的飛走了,但卻沒有告知半聲,我像是個陌生人一般地,輾轉從朋友那邊聽見這個 消息。那時,我想起蔡健雅的那首「陌生人」的歌,然後意識到我們真的已經形同陌路。
你走了之後,帶走了那片風景,帶走了那時候單純的我們,帶走了我與另一個人一起看 城市的心。
雖然你被排除在我的行事曆之外,但身影卻是藏在更深的底層。
突然我好想哭。
在不斷發酵的酒香中,微醺卻悲傷著。
